A Signal From Voyager I

Me & my treasure

同住的三号屋是一对小对象,女孩是河南郑州人,男孩是吉林省吉林市人。
女孩比男孩早一天返京,在我回来之后的一天,拎着沉重的大皮箱进屋了,猛地摘下口罩的瞬间,嘴巴周围满是细小的汗珠,冲着我大声说:“太不容易了!”。这一连串的操作令人措手不及,所有与疫情相关的防护消毒工作都被轻易击溃了。

从她Vans胶鞋上露出的红袜子上的小老鼠图案很容易推断出她应该是本命年,二十四岁,这样一来我就大她十四岁了,我的叔感更强了。她的大八字眉和短小的目间距,让我每次看到她的时候都会不由得想起‘鼠目寸光’这样的成语。
男孩在那之后晚一天抵达了,男孩身形瘦长,枣核型的脑袋特别小,发色被染成了茶色,已经褪色成枯黄色,我每次看到他的时候都会不由得把他与她搭配成“獐头鼠目”这样的成语。他放在走廊的箱子里有成套的理发工具,应该已经进入了造型师生涯中的大工阶段。
这两个人,即便面对面说话,也是大声呼号式的对话,带着一种野性的呼号感,我觉得,就算是两只哈士奇面对面的时候,也是知道不用太大声音吼叫对方就可以听得到吧。半夜十二点收工之后回来的两人,会在厨房兴致高昂地炒菜做饭,不关厨房门,整个门厅里全是炝锅的辣椒味道。
这两个人开门关门从来都是“砰”地一声打开,“咣”地一声随手带上。每次我从屋里出来,都能感受到他们存在的气息,厨房灯,走廊灯,厕所灯,厕所浴霸灯,厨房门,阳台门,阳台窗户门,冰箱门,总有一个或者多个是没有关上的。
去年九月搬来这里之后,最开始的一周内我根本没有搞清楚三号屋里住的是哪几个人,每次开门人数都不同,经过多次排重我才确定主要住户是他们俩。那一段时间三号屋里有时候是两男一女,有时候是三男一女,有时候是两男两女,或坐或卧,吃吃喝喝,颇有一种共产共生的和谐气息。
我的性格里有我自己也解释不了的难点,如果无礼之辈面对面来找我拍桌子瞪眼睛,我一般是逻辑清晰,振振有词地一直说到对方干瞪眼。但是,当面面对这样活的特别自我的,完全不顾及公共空间其他人感受的人,我反而陷入:“这么明显的冒犯他人空间的行为你们难道自己一点都不自知么?”的困扰中无法自拔。我遇上的莫不是在伊甸园看树的亚当和夏娃吧。

可想而知,要跟这样两个人一起封闭十四天,我会是怎样的一种憋屈。

昨天晚上,刚睡着一会的我被男孩巨大的关房门的声音给惊醒了,瞬间睡意全无,索性挑灯夜读,读完了青泥莲花记,文言文读起来是没有白话文顺畅的,甚至没有英文书顺畅。一本读下来,看来看去,不过都是:

文豪多狎妓,娼妓多节义。
娼色艺无两,妓言必惊席。
薛涛温婉张住住,胡楚龙靓毛惜惜。
楚娘周韵苏小小,张氏杨氏蔡州妓。

合上书,我发信息给亚当和夏娃,措辞诚恳,循循善诱,然后我带着对宋朝士大夫美好生活的向往睡着了。

六点钟的时候我醒了,发现忘记关台灯,然后我听到下楼的声音,连续的脚步声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全楼的人都下楼,也用不了二十分钟吧?后来听出来应该是老头老太太在爬楼梯锻炼。

9点起床,洗漱时与小亚当羞赧一笑,说哥不好意思,之前我们都没注意到,以后一定注意。

从那以后他们基本关闭了所有用完的门和开关,连啪啪啪的时候也关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