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广州旅本》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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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小小的一本书在陪孩子打羽毛球的间歇就读完了,是一本一百多年前美国医生眼中的广州游玩指南,又是那个时候的事儿啊,最近还真是跟一百多年前有缘。由于译文大部分是三言两语对主要景点的描述,难说有多么灵秀的辞藻,但其详细记述了彼时风貌,仍然具备一定的历史价值。虽说即便读再多旅行指南也不及自己去溜达一圈,可我仍然对指南存有一些妄念,希望它可以用富有趣味的描述令即将前往者充满希望,如果能令闻所未闻者产生去寻访的欲望就更好了。

我自己吧,对在国内旅游常常提不起精神,主要厌烦的有这么几样事儿,一是当下我很难一人洒脱出游,如果是去广州这样发达的城市,一人一包,其他都在路上置备即可,如果只带儿子也不会麻烦许多,能省事儿的绝不劳神。主要是夫人每当出游之前都要带上一次性用具半箱,药品几斤,清洗晾晒衣物的用品若干,常常让我在出发之前就已经烦的不行了,更不用说我们抵达住宿酒店后,最常开始的是夫人扯出各种材质粗粝的一次性清洁物品,套这套那,忙活半晌我们方能半倚着床沿解解乏。而这样处理过后的床铺,常常十分难受,无法放心贴身蹬踹,某次我睡到半夜忽然醒来在半梦状态下拉扯了半天铺盖的一次性床单,可见梦中我也唯恐违背夫人的卫生安保律法,多年来出行从未找到过令脖颈舒适的枕头。

二是国内这旅行,哪儿哪儿都是人,常常是与人争景,热门景区还被各种本地导游把持,本来就已经要堵心了,想到这些个导游在封闭三年后磨刀霍霍,更加令我头皮发紧,每每难以成行,那种挨着个儿城市走的游荡式的旅行恐怕暂时无法达成。

这是题外话,不过也不全是,看到书中介绍的旅游线路,具体到去什么地方票价几何,都列出清单,可以看出作者嘉约翰先生对广州这地界儿爱到不行,爱这里的山川也爱这里的人文,想到那时候洋人们也都是大包小裹的,常常要乘坐十几个小时的汽船或者其他交通工具,方能抵达,在通讯没有今日发达的情况下,常常难以确定当夜留宿在山寺是否有房间铺位,他们仍然不知疲倦地奔赴。这些个洋人们,在当时是否惧怕在某处下榻被褥不洁而染病?我记忆里国人的保持卫生精神要早于西人很久,可能洋人们睡过的床铺他们才觉得脏乱也未可知。而我若是在那年月,可能会为没有那么多看似卫生的一次性用品售卖而开心吧(因为书中所列景点,印象中从未言及洗浴场所,广州是否不像北方很多地区热爱公共洗浴?)

作者对相关庙宇,道观倒是列举得十分详尽,尤其对中国式的造像颇为喜爱,由此可知彼时来访游客的大致趣味,还不厌其烦地花时间了解了不少背景故事。比如说到齐天大圣,作者记述得与我印象中的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忽然一句说到:“老子用魔环抓住了猴子”,把我说得踯躅在那里,对不上号,随手翻开kindle上的西游记,这里原来说的是小圣二郎真君带着六个兄弟围攻猴王时,太上老君用金刚琢打到他天灵盖上打了个跟头,随后七人一犬才一哄而上捉了大圣,方才对上这“老子”是太上老君,魔环便是那金刚琢。末了原著还有一句令人心悸,“使勾刀穿了琵琶骨,再不能变化”。不知道百年前作者所在广州,是否有全本儿的西游记翻阅,而我一定安排今年读完全本西游记原著,免得再解释自己读了这么多闲书缘何不读自己的名著。另一个感慨是,便是作者这样在地四十年的“老广州”,对非本族文化的了解也难免有隔靴搔痒之憾,或许彼时大部分西人来华都带着强势入侵的优越感,本地的文化自然是不懈多了解罢。

另一处颇觉趣味的是,说到波罗一地,提到当时有一座完全不像的马可波罗像,原型不过是一个外国水手,据说是日日盼望遗弃自己的船队把自己接引回去,最终未能得偿所愿,抱憾去世。而本地人却把他塑了像,还供到了庙里,唤作“洋人望波罗之神”。我是觉得太有意思了,仅仅是一个洋人而已,兴许生的异于我族类,他既没有治病传道,也没有神迹传世,更不可能是那里谁人的祖宗,难道就因为他天天在山头儿那儿盼着,就得以被供起来么?那我是不是也能得个什么“上班十三年神”之类的牌位,被供起来呢。

以上两处我完全没觉得受到什么侮辱,或者说要弱我民风的意思啊,何况这不过是外国人眼里看中国,多少有点一知半解。我读的时候常想,要是这个书,再进一步加工一下,来个古今对照,把如今尚存的景致讲讲,出个《新广州旅本》,再加入一些背景解读,说明彼时洋人为何对这些事物的兴味盎然,顺理成章地促成今人去广州游玩的新攻略,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