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悲伤

DQ11S
“我感觉我今年的整个二月被抹掉了”,这是我最近常跟朋友会面聊天时候的开场白,在这里我打算最后一次说,随后就不再提及(详尽的记录在历劫记里,我还没沉淀完),继续前行。我妈上周四来办公室探班,借口是“想在ipad上用腾讯视频看vip电视剧整不明白了”,而我嘴上说今年不能在家过年是因为很久以前就安排了岳父母一起去厦门行,实际上是不自觉地在疏离家人吧。跟我妈互相吐槽了一会儿,觉得思绪拥堵的情况改善许多,期间她打电话去跟我爸确认,说物业的人已经答应了帮我奶奶把院子里的树砍喽,叫他不要自己动手,没成想我爸已经先人一步砍完了。我爸因此轻微地负了伤,树枝刮到眼睛,肿了,马上七十岁的人了还在每天被奶奶当小当家呼来唤去的,我则是在心里默默怨奶奶为啥非得跟这棵树较劲,院子里本来就有的东西,能说砍了就砍了么。

从我妈那得知妹妹的公司过年前撑不过去直接散伙了,妹妹也失业了,胆囊炎+胆结石复发,在那之前也晒到朋友圈很多加班到深夜的团队合影,我特别想直接跟她唠唠说那不是你努力不努力的问题。于是发信息给她问还疼不疼,她说自己在自己家搝着呢。说好了下周来聚聚聊聊。

结果第二日一早妹妹发信息来说,哥,鸟山明没了。去查了一下,大师享年六十八岁,而我前几天刚刚收到安达充的新连载Mix的第20册,人家七十三了还能给自己的传奇作品续篇连载呢,而距离我手边最近的与鸟山明大师相关的作品,就只有DQ 11S了,大师走的确实有点早了。
我是十分难过,跟夫人说的时候,为了方便她理解,我说相当于迈克尔杰克逊去世的时候对流行音乐界的影响,相当于迈克尔乔丹去世的时候对篮球界的影响,她问那科比不行么,我说科比不够分量。几位除了活跃年份相近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特点就是封神已久,鲜少在前台活跃了。我跟咖啡店主发消息说这个事儿,除了叹息我们这一代的潮流在落幕,还有一件事想到了一块去,“龙珠可能要涨价了”。
在这种背景下,我下了决心去日亚拍一套一直想买的アラレ,看好一套90年的中古全本,23800日元,加入了购物车,却在从不同链之间swap token的时候被人抢先买走,人家转瞬间就挂出了48000的价格,我来不及悲伤,赶紧继续搜索,退而求其次的买了一套有两本有瑕疵的。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不出所料地,抖音的各种直播间卖书的开始集中预定不同版本的龙珠,我快速地划过那些还没有这套漫画年龄大的孩子们的直播间,给这难过的心情里添加了一丝对“什么事件都可以被拿来做营销案”的世道的极度厌弃。

“那是一种你青少年时的时光胶囊,你可能早已忘记,可一旦被挖出来,触发的接连不断的思绪是很可怕的,那记忆如此清晰,比起常常忘记眼下事物的状态,那简直就是Crystal Clear的记忆,能回想起看书时吃的干脆面的味道。妹妹买的第一套盗版漫画是阿拉蕾的第五卷,灰蓝色封皮,跟马西利特博士对战阶段,我自己买的是第四卷,粉色封皮,开篇时是博士和山吹老师婚后蜜月的部分。一卷5本,单本1.9,9.5一卷,海南摄影美术出版社出版。在这一点上鸟山明之于我,比乔丹和杰克逊的影响更深。”

“海南摄影美术出版社一直是一个神一般的存在,对于我们八零后来说,我愿称之为日本漫画引入中国的的普罗米修斯。海摄版的龙珠里,第一次搜集全龙珠后,小八戒为了防止皮拉夫大王说出统治世界的邪恶梦想,抢先一步喊出了自己的请求“ギャルのパンティおくれ!”(请给我女孩的内裤!),这里海摄版的编辑们的良心就体现出来了,他们不仅把台词改成了‘请给我香肠!’,还把分镜画稿里飘落的内裤用粗暴的方式手绘拼贴了香肠。难怪现在我儿子的生理卫生课还是比较难展开,说了也是走马观花的带过,对精子的卵子的相遇问题都采取延迟回答的态度。”
ギャルのパンティおくれ!

“另外,当我在搜索确定要买那个版本的时候,发现有几个不同的版本,完全版、文庫版、愛蔵版,关于这部分的问题,我找到了热心日本网友的回答

愛蔵版以降では登場キャラクターの一部が修正されています。
黒人差別をなくす会の抗議により、人食い人種のキャラクター(単行本第9巻・新婚旅行の話の導入部など)や大都会島アメリカンハイスクールのサンデーブラザーズやアラレ、あかね、オボッチャマンがやらされたジャングルの奥地の住人の扮装が愛蔵版では修正されました。

“简单来说,也是一种政治正确导向下,对部分内容和角色设定作了修正。这也算是随着鸟山明作品的影响力从日本漫画亚文化圈成功出圈,走向世界后随之而来的烦恼”

以上部分是我在这种思绪下跟两个徒弟对谈时的要点。

我和我妈说定周末的时候去看望奶奶,奶奶已经耳朵沉得厉害,我去看她时她在院子里翻晒捡来的垃圾纸壳,我们坐在阳台聊天,她说:“你看这回这阳光多足!”,我看到原来所谓的“砍了”,只不过是修掉了树冠,成了一棵秃杏树,不过跟我印象中枝繁叶茂的样子比较,也是不小的工作量。奶奶问我,你单位还有几个人啊,我说我已经三年没有单位了,个税都没交。奶奶和妈妈一样听到这个沉默了一下,然后说,现在都这样,隔壁那人,工作没有了,卖辣酱,卖几天休息几天,也没什么正形。我想给她讲我那富士康的妹夫年前也失业了的事儿,想想可能得玩命喊才行,我现在一直见风咳,还是算了。妹夫毕业开始就在富士康,到如今也小十七八年了,已经是中层小干部,解散时赔付了两年工资,但那种慌乱的心绪我可以理解。毕竟吃一种饭时间太久了,已经不知道别的做法了。跟我这种在民间闲散久了的类型不一样,可能最需要解决的是心理的问题。我间接传话,千万别跟风,不看客流就开小店,别跟人合伙开蜜雪冰城,别买股票基金。
我妈问我奶,老太太,那树是你的么你说砍就砍啊,奶奶说这棵树是来的时候有人吃的杏核扔到窗台下,就发芽长出来了,她给挪到现在这个位置上的,谁知道能长那么老大个儿。
准备起身要走,穿鞋时奶奶问我,你那嘴巴子上沾了个啥啊你擦擦,我说奶那是一撮胡子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