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2025间奏
消灾避难的送礼行为
从12月25日起,开始陆续送给咖啡店的核心成员一些小礼物,原因是那个月初孩子便开始连续生病,我也开始状态奇差,某日忽然觉得应该送礼物给朋友,也许可以带走更大的灾祸,也不知道这灵感从何而来。礼单如下:
Nick(老板),小田和正,《So Long My Love》 8cm mini CD。Nick十分高兴,在反复播放。
Jesse(雇员+同事+徒弟),旺达与巨像+ICO 日版 PS3 游戏。本来想把家中闲置的PS3拿来驱动,结果整个PS3被修到无限接近砖,sigh。
Aki(首席咖啡师), Milles Davis “Kind of Blue”, 白胶唱片。与预想一样,她三分热度的忽然Jazz热没能延续超过三天。不过这也算是名盘,我偶尔拿来听听。
Season(首席顾客), 马尔堡晨曦长相思干白葡萄酒,喜好明确,我也跟着蹭了一杯喝,我眼下能喝完不难受的,也就是干白了吧。
这一难降临了
这一轮礼物送完的第二天早上8点,老父亲的电话就在8点call in了,在冬天的早上接到我爸的电话的不祥感,让我一个激灵瞬间从床上翻身起来,我爸说我奶奶状态不好,让我来看看。
我们从学校临时召回了儿子,赶忙叫车前往,一路上我的思绪已经开始渲染出殡早上摔盆的场景,羽绒服也闻起来有股烧纸味儿了。进屋时看到一年未见的亲人们,散落在屋内各个角落,彼此非常不熟。我进屋看我奶奶,头是秃的,深度昏迷,面色如蜡,在一口口地捯气儿。问明白了大约的经过,前一日我爸早上9点下楼走圈儿,发现我奶奶的屋里窗帘紧闭,进屋后发现她趴在一摊带血的呕吐物上,已经意识模糊。清洗后放平,下午送就近医院做了第一轮检查,恢复些许意识,对所有检查拔针薅管,负隅顽抗。回家后陷入深度昏迷,时间来到第二天早上家人聚集时。二弟与弟媳从医,给出意见是送医院做详细检查,确定病因,我跟他们意见一致,但是两个姑姑和我爸的意思是就这么让我奶奶去了得了。
老姑今年初确诊乳腺癌晚期,孑然一身,后续搭伙的姑父躲到韩国打工不归,她儿子我老弟取向非常,难以为继,向下没指望,向上老太太这又昏迷不醒,同辈最照拂她的大姐三年前也撒手人寰了,所以我理解她想就这么放手的心情。
二姑虽靠把持多位老人财产(卧床和非卧床的),在家族中资产最盛,她家的我三弟即将本命年三十有六,如今仍然不解人间疾苦,少爷心性。中年后想必也是削金的窟,无的底洞。二姑先后伺候走公婆(都是马拉松型瘫痪,不言不语,不生不死),眼见要出头了,姑父又脑出血偏瘫,原本少言寡语的二姑夫如今十分话痨。因此我也理解她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爸这些年一直在我奶左右,房子就在隔壁单元,春天帮我奶占小区地盘种花(我奶眼睛看得见的就算我们的地盘),秋天揪杏砍树,一直出不了远门,溜达的机会完全没有。没少挨累,但是由于常年将几个妹妹树立为对立面,有苦劳没功劳。近年来他年事已高,也渐渐折腾不动,帮我来用电钻在墙上打个洞时,身形已经摇摇晃晃,我也是心有不忍。他想早些脱手的心情我比谁都明白。
至于在美国的三姑,已经收到了病危通知,几天后才能回国,当不了大事。
于是一家人带着奇怪的祥和,在捯气儿的我奶奶周围出出入入,我进屋时二姑正在差遣我老姑去买蚂蚁药,说发现我奶摔倒时,呕吐物周围爬满了蚂蚁,清洗不彻底的衣服和躺着的床铺铺盖,一直有蚂蚁爬来爬去,因此她才直接给老太太剃了秃头。过了一会我爸忽然要订饭店让大伙去吃饭,大伙说在家随便吃点得了,才改成在家吃炸酱面,一时间瓢天碗地的还挺热闹,炸酱的时候甚至欢笑起来了。这期间我在我奶床头坐着,翻看她的影集,边上老太太的气儿倒腾着,我二姑这时候进来让我找一张照片给我奶当遗像。
吃罢饭,我上楼去让孩子回学校上课,不一会的功夫下楼来,发现所有人都散了,原因是不知道老太太还能支持多久,也不能全员这么耗着,就干脆该干嘛干嘛去了,老姑又被派出去买装老的鞋。我回来这一路,跟夫人聊这个放手送走策略的合理性,她和我妈,二弟妹,三弟妹的意见一致,应该送医院,至少确认老太太是因为什么没的。我曾经有一瞬间同意我爸那一辈人的决定,不过后来很强烈地觉得哪里不对,如果这并不是什么绝症,老太太还有几年阳寿,那岂不是要带着怨气以后数落我们了。
施救
我在工作室跟二弟和二弟妹通话,确定她的医院可以马上收治,就直接电话二姑,因为我爸和老姑起不了决定性作用。我给二姑扫清了收治难和开销问题后(我奶奶医保和手里的现金足够入院),态度忽然积极起来。我想他们当时可能觉得就算到了医院也是够呛了,折腾一下,让小辈们心里不犯嘀咕。于是延迟了一天多的施救行动开始了。我从工作室出发去医院,家里的小分队直接叫救护车。我建立了微信群,有点想叫“人类补完计划”,后来想想还是叫了“护卫队”。
陪护
第一夜我首当其冲,把所有人都劝回家,陪护,弟妹那天晚上值班,她悉心照顾了整个过程,直接挂帅主治医师,与分布在不同医院抢救部门的同学同行们会诊,有条不紊地进行用药,护理老太太完全没有任何嫌弃,令我刮目相看。这一夜,检测仪器一直显示着吓人的数据,我出出入入,带着可能是陪护老人最后一夜的心情,跟我奶奶说了很多有的没的,虽然她昏迷中听不到,所以她也不知道我半夜饿了叫了份炸鸡。下了尿管之后,老太太鼓胀的小腹终于平复了,半夜老太太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我其实完全没有任何恐惧,对这类情况似乎有天然的勇气。我只是那一刻,感觉眼前的好像不是我奶奶,是别的什么东西,她唯一可动的手一直不停抬起来又放下,一直要把自己的氧气管拔掉,不得已我给她上了束缚带,顺带着骂了几句“要是来带我奶走的都给我滚鸡巴犊子”。
不大不小的奇迹
天亮了,姑姑们来接班,我从医院回来,嗓子就锁了喉,剧痛,吞咽困难,但是之前发病的结膜炎算是好了,于是又去医院输液。第二页我老婆陪护,后续弟弟弟妹们阵型也都列好了,一人一班岗,也算都尽了孝。第五日,三姑终于从美国返回,此刻正好是一个节点,之前一天,二弟详细说明了老太太这次危险情况的原因,泌尿系统感染->败血症->尿潴留->肾功能损害->肺水肿->呼吸衰竭->心力衰竭。简单说是尿憋的,不过伴生情况都是招招致命。二弟妹说:“姥姥化验指标蛋白太低了,需要打蛋白营养液,我们医院没有,可以自己买,差不多450一袋”。而父辈人全了之后商量的第一个决定就是放弃治疗,此刻我也是松了一口气,接着,除了膀胱冲洗,撤掉了所有点滴注射,我奶奶有意识时就喂蛋白粉和安素。氧气也都撤了。而第二个早上,老太太的血氧指标奇迹般地恢复正常了。接着开始偶尔认人,能说简单的几句话。入院后右侧肢体偏瘫,结果吃了两天蛋白粉后,右脚可以动了。
出院
一月十日,老太太出院。期间还有诸多细节,不一一赘述, 如果说之前,我小小的送礼法式莫名其妙地进入我的脑海,推动我的送礼行为起了点什么作用,这可能这算是一种作用吧,能这么积极的想问题好像也是一种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