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rry, Milt, I can't help you more
这位美国老白男来访店内多次,虽然之前看起来怡然自得,但背影每每透出落寞,两周前我的好人癌发作,为了显大皮燕子,跟他答话聊了起来,一聊就是一个半小时。他叫Milt,今年73岁,正面临一个比较大的麻烦,之前每个月都会收到从美国他女儿处转发的支票,他需要确认,回复,才可以如期拿到退休金的钱(大约是这么回事),在我们第一次对谈之前一周,他忽然不能再收到任何outlook邮件了,导致他陷入即将没有任何收入的状态。他的手机是购于科威特的华为手机(唉)。当他忽然间不能收取邮件后,他尝试去中国的华为手机维修中心求助,首先,华为直接不受理购于他国的华为手机的维修服务,其次,沈阳本地可以跟他讲清楚的人就不多,加上他的问题涉及如何有效访问外网,愿意帮助的人就更加稀少。
我们在那次快乐地对谈后,他加了我的微信,在没有任何预告的情况下,在那之后的周三晚上18:30到店内找我,彼时我已经下班回家了。他发信息给我,说他伙同他的好朋友来找我,寻求帮助, he needs help.
我尝试回复大段信息,也尝试直接通话,他没有接,也没有回复。而在那之后一周的周五,他再次忽然来访,占用了我整个下午,我为彼时我那见了白人就想讨好的嘴脸深感不齿。我们扯了许多闲篇儿,他算是抓到了一个满足以上各种条件的人,我,会英语,深刻理解他问题的痛点,有解决能力。陪同他来的小伙子(也三十六了)叫莫里斯,据说留学澳洲五年,也是做软件开发的,但是一张嘴那个英语说的就很跳跃,蹦豆一般,而且发音有很浓重的脏器味儿。问他为啥不留在澳洲,他一脸的一言难尽,问他在做什么他说自己什么都没做,聊起用的技术栈,也处于十年前的状态。
Milt一进屋就从他毒品交易时会用的那种大皮箱里抻出了他巨大的HP笔记本,也不问是否打断了我在做的事情,开始絮絮叨叨自己的问题,Milt的邮件密码完全不可用,用来做备份的邮箱密码和当前密码全面错误,且都因为输入次数过多而被block了。
我于是帮助他注册了新邮件,用来申述,Milt行动迟缓,期间扯东扯西,时不时还教师之魂上身,想给我们某种启迪,但是他浑身散发的老白男气息开始逐渐充满我的办公室,想必平时也没有人愿意陪老爷爷聊天,这种自说自话如果你不打断他会持续几个小时也说不定。他经常说自己的一对一课程现在每小时收费300魁(他还是没学会发“块”的音),然后会意气风发地拉一下自己西装的衣襟,要开始追忆往年。此间,莫里斯时常会像忽然想起来一个学过的英语会话例句一般,强行开始新话题,他十分的没有见识,未经同意开始在我屋里拍照,在看到我的升降桌后大为赞叹。此刻我已经开始对扮演好听众疲劳了,申述的单子也已经填好了,Milt一副要在这里等着邮件回复到和衣而眠的架势,我赶紧开始收尾,请他把笔记本暂存我这里,第二天他再来拿。两人好像被逐客一般请走了。我疲劳到偏头疼,完全没有状态工作。
送走二人回到办公室,那浓郁的老人味道让我浑身不适,之前我一直没有搞明白Milt为什么要把莫里斯找来,这个问题我一开始就问了,如果莫里斯可以解决你的问题,为什么找我呢?如果莫里斯不能解决你的问题,他何必一块来呢?而这会儿给我的感觉就是莫里斯总算找到了可以接盘这个烫手的老爷爷的人,是开心地来交接的。
在现在的两国关系下,只身一人漂泊在眼下中国二线城市的美国老白男,寂寞凄凉可想而知,他因为做了心脏手术,腿部血栓半跛,可谁又知道他年轻时在科威特工作时,拿着差价工资有多么快活呢。我连自己老爹都不能时常陪伴,在这给别人的爷爷装孙子实在没什么必要了。想到此处我给Milt发了信息请他拿走自己的皮箱(为了方便他寄存在这里),他的笔记本电脑我简单处理了一下,从开机四分半到开机一分钟左右。请他拿走的理由是,我这里是我的办公室,不是寄存处,万一您的贵重物品有个三长两短,我不能负责。而且我已经做了所有可以帮助您的事情,不想再介入过多其他方面了。
老人家第二天很窘迫地提前来办公室拿走了笔记本,那合上皮箱颤抖的双手令我一度心软,不过最后我还是没有继续扮好人,以一句话告别。
“Sorry, Milt, I can’t help you 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