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rty Sense , warm up
“苹果这机器不像Windows的,Windows的硬盘都是分区的,二叔你看,庆新这遗……移动硬盘盒…给接上应该能打开。”
孟庆林差点说是庆新的遗物,他回头看了看二叔孟宪民,二叔两眼卧蚕发青,肿起来挺高,眼球发黄,血丝已经数不清了。
孟宪民是孟庆新的爸爸,孟庆新是KidsTalk的一名前端开发工程师,孟庆林是孟庆新的堂弟。
他们现在在第一中西医结合医院肾病治疗部住院处,面对着一台被拆开后盖的2013年款的Mac Book Pro。
孟庆新入院已经一周了,没有床位,是临时加床,同一个屋的其他病人不是做肾穿刺就是做肾透析的,只有他安详地睡在病床上,缓慢地在消瘦。
折腾了一阵儿后,庆林终于把笔记本的硬盘挂载在硬盘盒上成功地打开了,在一个叫MineCraft的文件夹里,全都是图片文件,庆林随便点开了一张,图片中的孟庆新赤身裸体的面对镜头,表情木讷,手持自己的鸡鸡,乳头上挂着铃铛,还化了淡妆,背景应该是他居住的出租屋,墙上挂着“KEEP CALM and READ JANE AUSTEN”。
庆林忙不迭选地要关闭图片,却误点开了另一张,照片里的庆新换上了水兵月的套装,最后他只好气急败坏地扣上了笔记本的屏幕。背后的他二叔手里捏着一支烟,病房不让吸烟,他也从来不点上,用他的话说叫“闻一闻”。此刻他已经把过滤嘴搓成了一个阄,半晌,他问庆林:
“现在……的孩子都时兴这些么?”,庆林连忙极速地摆手。
“的亏今天不是你二婶陪护。”
4月5日那天是周日,孟宪民从超市买了一箱伊利纯牛奶,一捆葱,两块豆腐,一条三斤多的鲈鱼,一瓶李锦记蒸鱼豉油,回到家刚刚把口罩挂在阳台,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语气十分慌乱,说自己是KidsTalk的HR,您的儿子孟庆新出了点问题,麻烦您带好银行卡,马上进京。 孟宪民虽然根本没听明白什么叫KidsTalk,但是他听明白自己儿子的名字了。
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坐飞机,靠窗的位置十分逼仄,在起飞时迅速变化的舱内气压和加速度,让他反胃,涌上来的一股酸水又被他咽下去了,老伴坐在边上却真的吐了出来,的亏手里捧着上飞机时拿的京华时报挡住了嘴,没喷到座椅靠背上。孟宪民给老伴递过去一包纸巾,转身拉开了遮光板,才想起来飞机上不能开窗户,窗外不知道高度是几万英尺,阳光照得他阵阵眩晕。
孟庆新4月3日晚上11点,忽然在工位上失去了意识,第二天来加班的同事以为他在睡觉,半小时后组长开例会,庆新的钉钉的会议一直在响,他就在座位上,却没有接听。座位隔壁的小伙伴这才发现他怎么叫也不醒,但是还在均匀的呼吸,偶尔会露出笑容。
“那你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呢?”
“我也不知道,我们后台杨再兴说他看到他最后一条测试连接请求时间戳是1585926721000,感觉差不多就是那个时间吧。”
孟宪民两口子抵达公司的时候是晚上9点了,他们在飞机落地后被强制要求隔离,而且是十四天,住宾馆的钱需要自己补贴,宾馆的地址在大兴,孟宪民直接就跪下了,干嚎着说,我儿子现在不知道咋地了,公司的人说失去意识了,我求求你们各位,让我去看看我儿子吧。协勤的人员提醒他说大爷您先带好口罩,随后开始打电话汇报,向公司打电话沟通,一个小时之后,在确认两位老人来自河北,且情况属实特殊,还赶上有厅级领导走查督导工作,于是在安排新华社的实习记者进行简单的访谈,请两位老人手捧检测试剂盒拍照后,给发了特殊通行许可。方才放行。
公司的HR把孟庆新留在公司的各种东西打包交给了孟宪民,这台电脑就在其中。孟庆新被安排在第一中西医结合医院,因为不是发热情况,也没有咳嗽迹象。而他公司里随后又出现十几例昏迷的情况,之前通知孟宪民的HR已经离职了,公司电话打不通。
孟宪民跟老伴每天轮流倒班照看儿子。医院的检查结果显示,这孩子除了腰肌劳损,椎管狭窄之外,体征一切正常,检查脑电波的时候,θ波明显,β波周期性出现,就是不能醒过来。一周后,孟宪民终于决定看看儿子的电脑里有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原因,他找来了自己在北京上班的侄子孟庆林,想问问这电脑怎么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