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ffin

Why do dogs suddenly be quiet

今天我跟白爷遛弯的时候,遇到两只臀接状态的野狗,在寒风中,两只狗背对着背,等待着公狗的球状腺体停止充血,解锁。这个过程通常会持续10-30分钟。两只狗一只灰黄相间,一只黑白相间,狗脸上没有丝毫的欢愉,漠然地望向途径此处的我们,不知道它们这次突如其来的激情缘何而起,谁说只有人类四季发情。

“就这种野狗,您说他们这么碰撞之后,怀了小狗崽子,会怎么样呢?”
“就找没人的地儿生呗,不是老有那种救治动物的频道,有人大老远跑到河里的冲积岛上去给流浪狗的狗崽子喂食嘛。”
“对,我还看过一个在废弃矿场的”
“我觉得吧,如果是那种受到过人类虐待的,咱们理应救治收养,那是咱们欠它们的,但是就这种半野生半流浪的,也算天生地养,能活下来的自然可喜,活不下去了也未必有多可惜,兴许少受了很多苦也说不定。”

咱们有心替流浪狗担忧子女养育问题,不如趁早解决不能近身教养自己孩子的问题。走出去三十多米,我才忽然想起为啥没掏出手机拍一张po到PM群里,他们不是经常嚷嚷着需要能激发灵感的不一样的视角嘛。白爷说,要不咱再回去拍去?我转念一想,去而复返,就为了拍人家野合,本来没啥表情的俩狗,说不定也会开始记恨于我,成了正宗的讨狗嫌,算了,算了。

已经掏出来的手机,说什么也得拍个啥,忽然看见前面树上树下,几十号麻雀正在开周会,我们走过去,树下的几只马上挪位到了树上,满树的枝丫上瞬间都各蹲着一只圆胖的家雀。白爷作势哄鸟,口中呜呜作响,结果人家没一个动弹的。

“您瞧着,这帮家贼才尖呢,咱们这么路过,这帮家伙都不带挪窝的,只要一停下来,它们准飞。”

我们停了下来,结果还是一只都没动,我觉得我被一群麻雀给看扁了。

“我儿子今儿上学,把我老丈人的电子喉给偷偷拿到学校去了,给老爷子气够呛,手舞足蹈地跟我媳妇比划了一阵儿,才想起来还有写字板,写了一会才写明白了。”

10月中旬以来,岳父大人先后经历了三次手术,先是开喉插管子,防止疑似癌变增生的组织影响呼吸,窒息而死。第二次是做完了全喉CT,大夫说好了是良性,保守治疗,激光切除癌变组织就行。术后一周,病中送检的病理样本结果出来了,说是恶性肿瘤,第三次手术切除了全喉,失去了发声能力。

“我觉得这些个主刀大夫吧,都跟生产电子喉的厂家有供需关系,比如说我给我老丈人买这个国产的,就是主任介绍的,对方的销售话术太强硬,不过因为可以试用,还能教你训练食管发音,我也就忍了。”

当我第一次在公司跟一位产品经理HC提及此事时,她马上反应就是想替这产品订制个性化声线,比如说大叔音,萝莉音,毛利小五郎音之类的。我是认为这东西是特需,又是刚需,我国的产品生产者基本达到好使和耐用这个层级,就够用了,毕竟一年里全切喉的也就那么些人,再投入研发经费属于浪费。我的看法完全没能止住HC进一步的产品构想,她想把这个idea直接打包成保险类产品,购买这个险种的客户可以在年轻时采集发声语素,以备在失声的时候还可以用自己的声音交流。

国产的这个电子喉,发音金属感特别重,嘹亮又刺耳。我儿子拿到学校去后,同学们不一会就把他环绕起来了,都想试试用威震天的声音说话,同桌贾梓铭还把自己的SSR级奥特曼珍藏卡奥特之母拿出来给我儿子,尝试要将这东西借回家,吓唬一下他姥姥。但是事情很快就被班主任刘小乔发现了,因为她在办公室忽然听到“一个十分魔性的声音”在呼唤她的名字。

儿子被狠狠地打了一顿手板儿,不许吃晚饭,之后又因为写的第一版检讨不合格,被罚写十页拼田。第一版检讨一开头,他写:“我错了,我不应该玩弄姥爷。”

Andy在新西兰顺利地完成了学业,顺利地开始了就职活动,发来的照片里,宽大的办工桌上有巨大的扩展显示器,休息区各色洋人汇聚,入职第四天就赶上公司纪念日,Party上开猎枪开到爽,热情的同事们的密集语言轰炸令Andy疲惫不已,啊,这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一种疲惫啊。
相比较之下,令我疲惫的基本是我血糖飙升的时候,视物不清,整个前半脑都像刚刚被廉价滚筒洗衣机干洗过,疼痛无比。Mean while,我的老朋友,尿蛋白加号又回来了,这一切指标检查结果都发生在岳父大人入院之前,岳父大人的入院,让本应该受到病人对待的我本人,瞬间就被常规化对待了。糖尿病患者在不易被人察觉病痛这一点上,与抑郁症患者有着微妙的相似之处。每次我跟人讲起时,对方除了例行同情之外,就剩下在就餐时带着戏谑的语气说“这个你也吃不了了”,而对应的,抑郁症患者收到的是“谁不抑郁,我也抑郁,你得学会控制自己。”
强制调整回正常作息时间的计划,在进入11月后,再次被公司的畸形作息给打回原形。同样是38岁的我与Andy,我感觉他正在看着鲜花上的露水折射出的朝阳冉冉升起,啊,世界多么美好神奇。
我则是夜半被忘记关闭的台灯惊醒,前一刻噩梦令我汗出如浆,梦中我仰面躺在自己的棺材中,看着棺材盖儿扣到我脸上,接着听到掘墓人一锹一锹地盖上封土,啊,还是个西方的土葬式葬礼。

“其实我算起来,刚刚工作了十三年,按现在定的退休年龄,我恐怕还得工作三十二年?”
白爷长出了一口气,看了看手表,我们已经走了四公里多了。我们聊完Andy,就又把旧话重提,说起移民的可能性,我刚刚经历了一次失败的N2考试,这已经是我经历的第三次失败的认证考试了,从毕业那一刻起,我就跟证书犯冲,多年来一致无证经营。日语考试前一天,儿子把他的自动2B铅笔借给我了,说祝爸爸考试成功,进了考场后,我看了一下前面座位的准考证,是个姑娘,2002年出生的,比我整整小二十岁,我彼时有种一种不祥的预感。结果确实,大部分假名转汉字题,我都含混不清,文法题基本是靠眼缘。胡乱填好答题卡后,我开始望着前排姑娘的后颈,啊,她脖子上的汗毛有个璇儿。进入听力部分后,我感觉我是王失聪,离场时我加快脚步,想快点离开这里,尽管谁也不认识,我还是不想被人多看一眼。

全程陪考的夫人,今年经历了太多不幸,连续的护理病人,让她几近崩溃。我尝试多方安慰,但我知道欠下太多陪伴,只剩下互相都在自己勉强自己。我在考场大门口看到帮我拿着皮箱的她,我难以自处。

“所以说,我一直认为,我们这一代人,从生出来,就已经注定要受这样的苦了,就是独生子女的原罪。”
白爷最近恢复得很不错,心脏也已经能承受这个配速的快步走了。在一段时间内我们没讲话。

“您还对咱们的国家存有什么期盼么?”
“我没有了。”